在本周的《大都会》(Metropolis)再版中,作者莱拉·斯通(Leilah Stones)探讨了全球各地建筑师、设计师和规划师如何重新定义设计行业倡议者的意义,并列举出了6项实践设计正义的举措。
2020年6月,成千上万的人在 Instagram 平台上发布了纯黑图片,并使用#BlackOutTuesday作为标签。这是一项社交媒体运动,旨在抗议乔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被杀案和其他诸如此类的美国警察暴力事件。平台上一度人满为患,但最后还是以“屏蔽”Black Lives Matter(黑人人权运动)示威者和BIPOC(黑人、原住民和有色人种)领导的互助组织所分享的新闻与安全信息而告终。在这场为黑人而抗议的运动中,黑人的声音被逐渐压制了下来。
如今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这种表达诉求的联盟性组织日益壮大的趋势。而设计专业人士在维护被压迫者利益方面具有同样的责任与价值。
身为设计师、建筑师,同时也是“集体设计作为抗议”(DAP)这一组织核心负责人的泰勒·霍洛韦(TaylorHolloway)说:“人们奋起反抗,希望可以组织起来成为社交媒体的倡导者。但是当世界重新开放时,为非其自身所属的种族或性别而斗争是大多数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2020年6月5日,在弗洛伊德去世后不久,DAP与1000多名建筑师、设计师和工程师举行了首次全国范围的电话会议,并签署了将设计正义纳入其自身设计工程实践的协议。在电话会议中,参会者讨论了建筑师布莱恩·李(BryanLee Jr.)发表在《城市实验室》(CityLab)上的一篇名为“美国的城市为压迫而设计”的文章中概述的要求。这些内容为 DAP 的九项设计正义要求奠定了基础,其中包括减少警察经费、废除监狱空间以及重建设计与权力、资本和劳动力的关系。
“已经有60多家公司签署了这些要求。”布莱恩·李解释道:“这意味着一些城市和组织正在改变其采购和财务管理结构(RFP),以保证满足部分要求。”
DAP 只是随着设计公平性斗争的加剧而出现和扩大的众多集体之一。所有的这些都表明,宣传倡议不仅仅是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倡议是慷慨、同理心、深入倾听和脆弱性的体现,是在群体或社区内建立新的保障性基础设施。
“工作时间”(Office Hours)是一项针对BIPOC群体的设计类专业学生和新兴艺术设计创意人士的导师计划。该计划的创始人埃丝特·崔(Esther Choi)说:“你自身的提升与他人的解放有着内在的联系。”她启动了这项基于 Zoom平台的讨论计划,不仅帮助学生结识导师,还提升了设计领域的代表性。除此之外,这位集艺术家与建筑历史学家于一身的学者还一直在支持 DAP 和 Dark Matter 大学(DMU)的工作。DMU 源于 DAP 的学术组织工作,是一个反对种族主义、追求设计正义的团体。埃丝特·崔说:“我看到我们在做同一项工作的不同方面,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当涉及到集体工作时,DMU 的景观设计师兼组织者詹妮弗·洛(Jennifer Low)说:“关怀和团体是核心。”成功的组织依赖于平等( DAP 将其定义为在社会上占有一席之地)和公平(具有发言权)。要做到这两点,培养共同的价值观和建立团体协议是两个关键的考虑因素,而这两个因素往往在以生产为导向的等级制企业中缺失。他说:“我们正在重新构想设计实践,以打破根治于设计领域的白人至上主义——个人主义、设计者自我表达和设计英雄主义。”
考虑到这一点,DMU 作为一个由150多名教育工作者和组织者组成的团体,为美国和加拿大的本科生提供反种族主义相关的设计课程,以“挑战霸权主义的教学、教规和认识论”。詹妮弗·洛还解释道:“DMU提供的课程是共同授课的,即将经验丰富的教育工作者与经验较少的教师配对,以实现教学资源的公平分配。”
通过资源民主化和新的设计教育模式,DMU、Office Hours 和 DAP 都作为表达“慷慨”和“关怀”的机构而运作。自2015年 BlackSpace Urbanist Collective(“黑人空间城市规划者集体”)成立以来,这些主题一直是其工作核心。BlackSpace 的工作聚焦于历史悠久的黑人社区,领导以黑人体验、想象力和快乐为中心的设计研讨会、宣言演讲和未来性设计工作坊。
阿德里安·玛丽·布朗(Adrienne Maree brown)有一部颇具影响力的名为《紧急战略:塑造变革,改变世界》著作,该书主要涉及组织战略和提升相关的内容。她在书中问道:“你是否明白,你的生存生活质量取决于你与他人之间的联系以及所处环境是否真实和慷慨?”该书介绍了2019年 BlackSpace 宣言的第二则:“选择关键的联系而非关键群体,专注于建立关键而真实的关系,以支持随时间推移的相互适应和演变。”该集体旨在保护和设计未来的黑人公共空间,通过在黑人城市规划者之间建立真正的联系,并遵循疗愈和修复的原则。
对于“设计倡导者”(DA) 而言,集体变革植根于深度倾听。MichaelK Chen 建筑事务所负责人兼 DA 总裁迈克尔·陈(Michael K.Chen)说:“我们在集体项目推进的过程中很早就发现,建筑师面对灾难往往有一套熟悉的、经过充分演练的设计方法,他们常常在没有对社区的需求进行倾听和理解的情况下就立即向社区传达自己的设计理念。”
在新冠疫情开始时,DA 建立了一个由建筑师和设计师组成的网络,收集和共享数据,从而为隔离下的小公司提供应对和发展的动力。考虑到自身相对安全的地位和获取资源的有效途径,DA 迅速扩大规模,逐步演变为一个非营利团体,为纽约市受新冠疫情影响的小型企业和组织提供无偿的设计服务。其服务范围从为唐人街的老年人送餐到为餐厅开发早期的户外公园用餐区。如果没有从设计过程的一开始就与被服务群体建立信任和倾听,他们的任何工作都无法顺利完成。DAP 的组织者、DA 副总裁法齐亚·卡纳尼(Fauzia Khanani)解释说:“这些企业之前从未接触过交通部门或建筑部门,而我们便经常充当这些企业与其他部门联系的代理人。”
真正与社区互动意味着我们意识到来自不同身份背景的观点有利于引发变革。所有的这些举措都优先考虑到那些受到白人至上主义、殖民主义和资本主义负面影响下的群体,以挑战当下“维持制度权力”的少数观点。Office Hours 倡导自我认同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每个进行电话咨询的人都需要打开摄像头。这是一种建立信任的方式,同时传达出这个 Zoom 会议室是学生与 BIPOC 从业者(而非白人导师)之间对话的绝对安全空间。埃丝特·崔指出:“我必须注意,我不是以自身的经验为中心,而是真正为他人提供一个公平的平台。”
说到自我认同,拥有谦卑感是关键。顺性别者(cisgender)不会互相认同为所谓的盟友,就像白人不会简单地自我认同为反种族主义者一样。与基于职业的身份不同,种族和性别身份无法被取消。(换句话说,没有“警察的命”这样缺少种族或性别定义的简单表述。)霍洛韦指出,建筑师和设计师往往倾向于将他们的身份与职业混为一谈。他说:“他们喜欢谈论自己的职业生涯。但如果你自称为反种族主义设计师,并且设计师的身份渗透到你生活的方方面面,那么反种族主义者的身份也需要渗透到你工作的方方面面。”
身份的重要性也构成了 “酷儿小组”(Queeries)的基础,这是由 LGBTQIA+建筑师、设计师和学生组成的、以生活经验为设计出发点的一系列调研和讨论小组。Queeries 由建筑师兼组织者 A.L.Hu 发起,通过讲故事和个人叙事的形式探索了酷儿理论和建筑的交叉点。
A.L.Hu 说:“酷儿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不同的思维方式。我认为酷儿理论是一个框架,可以借助它来审视和颠覆建筑设计与设计过程的传统模式,如‘形式遵循资本’。”此外,他们认为酷儿理论能让建筑师更关注人们的需求和空间带给人的感受。
作为同时参与 DMU 和 DAP 的人,A.L.Hu 相信他们所做的工作都有内在的交叉性。她说:“Queeries 正试图改变围绕多样性与包容性的讨论。此外,现状往往是美国建筑界女性在角落里做着一件事,而其他少数全国性建筑师组织在做另一件事。事实上,我们需要更多让他们交叉工作的方法。”
交叉的倡议工作意味着承认不同的观点,并为解放所有人而斗争。所有这六项举措都为塑造更公正的设计行业提供了明确的指导、工具和信息。他们做了很多,但这也只是一个开始。
人道主义设计师兼 DAP 联合组织者德尼科尔斯(DeNichols)指出,为了实现设计正义,DAP 组织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他认为当下白人至上和资本主义文化十分内在化,以至于它们甚至会在有着同样目标的群体间造成争端。她借用圣路易斯黑人生活运动组织者和战略家凯拉·里德(KaylaReed)的一句格言说:“不同组织所做的工作有很多细微的差别。但从整体上看,它们在‘低自我和高影响力’的目标上是一致的。为了我们的集体自由,我们需要把自我放在一边,互相联合起来。”
设计作为抗议
“设计作为抗议”是一个由 BIPOC 群体建筑师和设计师组成的团体,他们致力于打破“将建筑和设计作为压迫工具的特权主义和权力结构”。作为庆祝其成立一周年的筹款活动的一部分, DAP 最近推出了一份报纸,其内容包括反种族主义正义指数(ARDJI)。这是一个很详尽的统计数据,为致力于“在设计实践、组织、学术机构和地方政府内采取行动反对系统性种族主义”的专业人士提供了“行动工具”。ARDJI 列出了四个不同方向(平等、公平、正义和解放)的具体行动(承认、问责、抗议、赔偿、可及性和影响),涵盖金融、领导、劳工、课程、方法论、预算、规划和开发等多个领域。
工作时间
“工作时间”成立于2020年夏天,是一项由多学科艺术家和建筑历史学家埃丝特·崔发起的倡议项目。不少年轻的 BIPOC 设计创意人员曾向她请教专业领域问题,受到这一现象的启发,埃丝特·崔在她的 Instagram Zoom 上公布了申请博士学位的程序。意识到建筑和设计行业缺乏有色人种,以及 BIPOC 学生缺乏足够的指导机会,“工作时间”应运而生。相关领域从业者现在每周提供75分钟的讨论和问答机会,以让这些年轻的学生和初级从业者更加了解他们的职业生涯。该项目由纽约建筑联盟(the Architectural League of New York)赞助。
Dark Matter 大学
Dark Matter 大学(DMU)是一所反种族主义、追求设计正义的学校成立于2020年7月1日。该校由美国和加拿大的30名设计教育者组成的核心团队领导,还包括超过161名的其他组织者。DMU 已经与霍华德大学(Howard University)、塔斯基吉大学(Tuskegee University)和密歇根大学(the University ofMichigan)等机构以合作伙伴关系开设了相关课程。
DMU 教育家兼艺术家查特·特拉维索(Chat Travieso)说:“我们正试图成为我们所希望看到的变革的一部分,从拥有完全由 BIPOC 群体组成的演讲者和教育家阵容,到建立一个协作的、非等级制的课程开发和教育形式,再到去挑战当下白人至上的教学文化。”
黑人空间城市规划者集体
“黑人空间城市规划者集体”是一个由200多名黑人城市居民、建筑师、设计师和艺术家组成的集体。该集体成立于2015年,采用基于宣言的战略,将设计教育、研讨会、展览和庆祝活动等资源引入历史悠久的黑人社区。其联合常务理事艾玛·奥索尔(Emma Osore)说:“在2020年,该集体的附属团体增加了对恢复公共场所黑人安全这一议题的关注。”他们的宣言呼吁“庆祝、催化和扩大黑人的快乐”,在此基础上,“黑人空间城市规划者集体”推进了诸如在俄克拉荷马市(Oklahoma City)历史悠久的黑人区开设汽车电影院、在芝加哥举办黑人商务旅游,以及向印第安纳波利斯(Indianapolis)黑人娱乐遗产致敬的户外轮滑等活动。
设计倡导者
“设计倡导者” (DA) 是一个由建筑师、设计师和咨询公司组成的非营利组织,与纽约市的小型企业和组织进行研究和项目上的合作。该团体成立于2020年4月,是一个收集数据并为受新冠疫情影响的设计企业提供生存策略的平台。此后,该团体一直在扩大规模,以更持久地推动相互倡议和公平设计。
DA发起了一项名为“Test Fits”的无偿援助计划,以帮助当地餐馆和小型企业应对疫情危机,确保其安全运营。DA 还协助一些社会服务性组织开展工作,如 Bowery 居民委员会、住房工程部门、大哈莱姆商会以及一些公立学校。
酷儿小组
“酷儿小组”是一个针对 LGBTQIA + 建筑师、设计师和学生持续开展的研讨小组,旨在探索酷儿理论与建筑的交叉性,他们坚信个体身份具有塑造设计的力量。一项调查记录了该团队设计师在设计行业和学术环境中的多方面工作成果,该调查的结果被用于社区讨论,并在 Instagram 和时讯 Queer Agenda 中发布。这项调查和时讯是 A.L.Hu 的创意,她是一位酷儿,是一位跨文化、非二元性别的台裔美国建筑师、组织者和协调人,常驻纽约市。A.L.Hu 目前还是非营利机构“优化性邻里发展”(AscendantNeighborhood Development)的设计倡议负责人,该机构与 DAP 和 DMU 相互协同组织。
本文最初发表于Metropolis。
作者 Leilah Stone
译者:项毓